卢瀚文当时可能是打算去试试点餐台前面免费的榨菜，已经起身了，突然被徐景熙一句话镇住了脚步。他们一队七八个人在北京街头聚首小餐馆，羊汤店，一人一碗汤水粉条，——很烫，于是还没开吃，正在闲聊。卢瀚文本来是习惯性去拿全队的餐具的，结果发现东西都在黄少天盘子上备好了。然而他已经起身，——从拥挤又寒酸的小凳子中间挤出来不能白挤。正在卢瀚文看上那碟子咸菜的时候，徐景熙突然冒出一句：“刘小别有啊。”
“刘小别？他能有，别是见鬼吧？”黄少天拿自己份的筷子搅汤，搅一搅往嘴里试一下热度，但并不妨碍说话，“我倒是记得于锋之前说过一两嘴，队长队长，你知道他那边分了吗……”
“我……”
卢瀚文坐回来了：“有什么？”
队长讲话被打断，场面一时陷入寂静。一群成年人聊得很忘我，满以为卢瀚文挤桌子这段时间内他们已经能吃到咸菜了，一看并没有，都很失望。郑轩忧愁地抬起头来，他的汤里之前被黄少天捅进去一勺子羊油辣椒，现在表面红通通一片，虽然据研究底下还能喝，但是他显然不打算尝试：“真能续汤吗？”
“能啊，但是不能换汤。”卢瀚文说话突然变得很无情，搞得场面又寂静了。卢瀚文小朋友直愣愣地盯着他景熙前辈看，搞得人很毛，低下头喝汤，结果被烫了一口。
“为啥没人理我啊！”卢瀚文终于不盯着他一个人了，黄少天也遭到了目光洗礼，但是他已经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有”了，直到卢瀚文接着提醒：“刘小别前辈有什么啊？”
“……哦，你说这个。”徐景熙说，“女朋友啊。”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黄少天说，“刘小别，女朋友？？？搞笑吧，别闹了！”
“真没搞笑，”徐景熙说，“他前两天自己——不是，反正他有这个意思。”
“刘小别有女朋友了瀚文怎么能不知道？”黄少天寻找援军，“瀚文呢？……卢瀚文！干嘛呢，答话答话。”
卢瀚文恍惚：“有……吧。”
刘小别前两天一直没上线，这不怪他。三天前他问了袁柏清一个问题，问完被宣传到七期群里去了，搞得刘小别很慌张，想到那里还蹲伏着一个徐景熙，这话可能现在已经传到卢瀚文那里去了。这个问题其实很正常，很纯洁了，他原话是这样：“队长查房万一特突然收手机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呢，凉拌或者别熬夜，看你咋选呗。袁柏清的绿舌头已经弯成了四百米跑道，他说：“有啥不行的？”
“……我要跟人聊一半怎么办，”刘小别说，“每天都得有这一小时的。”
袁柏清当时看着他的眼神很惊吓，刘小别没觉得有什么；晚上一刷群，傻了。袁柏清转述道：别哥儿又感情问题了。跟女朋友聊一半被队长收手机，请问明早第一件事是跪搓衣板还是加训啊？
解答问题最活跃的是徐景熙先生：早上跪，晚上练啊！
刘小别的生活就被这么着安排的很充实。他心说不对，不对啊，我哪来什么女朋友？？？？？我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呢。当即蒸煮澄清一句：瞎扯什么！我哪来女朋友！
袁柏清跟他隔半米远训练，刘小别乍一看全神贯注、手指如飞，下一秒弹窗闪了：不是女朋友跟谁夜聊一小时？
刘小别澄清：……又没规定！我怕不到一小时不太对。……不跟你说了。
发完，懵逼了：七期群。
刘小别心想，我暴露了这么多了，徐景熙这万一当作趣事在蓝雨一传播，自己这张老脸就可以不用在卢瀚文跟前存在了。平时拽成二五八万的，好像跟卢瀚文讲每一句话都是对面磨出来的一样，实际上心里居然还有什么“每天一小时”这种不知道哪来的约定俗成的习惯。这么一传播出去，岂不是显得我很m！不说了不说了，躲一躲避一避，三天后，——等三天后，卢瀚文总该不记得了吧！
于是三天后他假装一找人，卢瀚文回他说：前辈很忙吧。
……？？？？刘小别心说，什么？这怎么回，天啊。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使欲擒故纵之计：忙。
忙，但是还来找你玩啊，多真诚。刘小别心想：快接话！
等了一小时，并没有接话。中间卢瀚文qq空间还动了一下，发了一句什么“没必要”，然后秒删了。刘小别很莫名，又不能够主动，可以说很煎熬，就很煎熬。
一小时过去了，卢瀚文来敲他：聊完了吗？现在还能pk吗？
啊？什么聊？靠电波吗？刘小别茫然，你怕不是天线接错频道了吧！
……不过我等了这么半天，pk肯定要啊，不要多亏！刘小别这么一心想，偷摸摸掀被子下床，要开电脑。他这一脚踢翻了床边没开封的可乐罐子，脚疼不说，“咚”一声闷响，刚刚走过他门口的王杰希应声而来；手机与卢瀚文一同在刘小别的世界里阵亡了。
这几天的卢瀚文心情似乎都不是很好，说话蔫巴巴的，训练中间一休息就要趴桌上睡觉，眼睛上大大俩眼圈。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想之前的种种，心想：难道看到刘小别有女朋友了很不爽，自己也要赶快有一个吗？
黄少天还特地去微信漂流瓶蹲点——没有接到卢瀚文的，倒是一堵墙外喻文州的飘过来了：你蹲厕所多久了……
黄少天起身，感到两腿发麻。
卢瀚文还在日渐蔫吧下去。刘小别子虚乌有的女朋友没有打听到，连刘小别前辈都要失去了。最恐怖的不是刘小别不搭理他，——这还好，问题是每次他忙着聊天的时候还要来关爱自己一句！这多恐怖，我卢瀚文不要面子的吗？……可以不要，问题是要是连刘小别前辈都没有了，面子还是得留着的。
现在他要放手一搏，悄摸摸去戳了袁柏清。一番胡吹之后，卢瀚文进入正题：刘小别前辈每天都要煲电话粥的吗？
袁柏清说：是吧！……你别说是我说的啊，不许说出去，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刘小别这家伙，这两天打电话还要去天台！太搞笑了，我又不偷听他的。
那前辈你怎么知道他去天台了不在屋子里啊？
袁柏清似乎突然被戳穿，一下子没声了。
突然没人理自己了，卢瀚文都感觉周围空气有点凝固。他突然问：前辈和他女朋友感情挺好的吧。
挺好的吧。袁柏清说，之前他没说我还没看出来，现在想想，他好像前一阵都挺开心的——就从四五个月之前开始？前两天跟我说的时候也是，好像每天没那一小时还都不行了。不过最近好像有点闹别扭，我看他在阳台上老是干看手机——也不知道看什么看！
卢瀚文忧郁地想：可能是在公放着说话吧。
这么说起他和刘小别开始习惯性聊天也是四五个月之前开始，从那个时候开始卢瀚文的每个晚上也都很开心——说话说到十一点半，然后准时睡觉，做的梦都甜甜的。他不知道刘小别跟他聊天的时候有没有这么开心，……可能没有他这么开心吧，不过，——卢瀚文想，按时间算的话，我也算在刘小别前辈的生活里占据了二十四分之一呢。
可现在这二十四分之一看起来也被别人瓜分了，也许在刘小别看来，和女朋友聊天才是正经的——卢瀚文现在可以理解刘小别为什么有时候会突然消失什么的了，他以前以为是洗脸啊刷牙啊或者真的在认真看他推的一篇攻略、一篇八卦贴什么的，现在看起来——都是幌子，他肯定都是在煲电话粥，公放着给我回几句消息而已！！！
卢瀚文的忧郁逐渐演变为了气愤。但是网线那头的袁柏清一无所知，他还说：刘小别还问我要不要给他女朋友我的手机号哈哈哈，他以为他被没收手机我就能幸免吗！……不对，我当然会幸免了。他是不是有毛病，不说话了对面就知道你被收手机了呗，还非得说一句——难道他网恋怕被怀疑是受管制小学生吗？
卢瀚文生闷气生了好久。刘小别一直没来找他聊天了，卢瀚文心想，我也不要主动了，主动去当炮灰，算什么！……还不如晚上加加训好呢。事实上他也没加训，蹲在房间里看自己和刘小别的聊天记录。每段都从他起，由刘小别的“快点去睡觉吧”终，现在看起来，对面一定真的是不耐烦透顶了。
卢瀚文好难过。
在难过的第五个晚上，刘小别突然又出现了；卢瀚文以为又是qq说说更新，突然发现不是：刘小别真的来找他说话。结果内容还很敷衍，问“在吗”，卢瀚文看了一眼，都有点不想理，心想肯定跟我想说的没关系，我不搭理——
飞刀剑：不在吗？
飞刀剑：我……你这几天都有事吗？我就想跟你说件事，你在不在？
飞刀剑：……我队长一会儿可能就来了！你真不在？
卢瀚文用心窥屏：不在，你还继续吗？
飞刀剑：那我直接说了。以后你要找我我不在，你就找袁柏清，我被队长收手机他肯定知道。……算了，现在讲没用。
飞刀剑：反正你都这么久没找我了，……算了。
卢瀚文盯着最后一条看了半天，最后又看着最后这条被撤回了。撤回的很慢，不是刘小别的正常手速，所以这并不是真的手癌，……好吧，也没人这样手癌吧。
卢瀚文有点茫然，这一茫然就不过脑子。他问：不是说女朋友吗？
飞刀剑：？？？？？？
流云：我就是你那个女朋友啊？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