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电脑被飞扑出去抢球的刀刀扑到了地上，卢瀚文就迫不得已地用回了学生时代的那个破本子。刘小别说他咎由自取，因为那个球是他自己丢出去的；即使丢出去的初衷是叫它不要再骚扰正在浇花儿的刘小别。

“那也有你的问题。”他很不服地说，“如果不是你把花搁在那个地方了，刀刀怎么会顺手推我的电脑？”

刘小别点点头，他觉得这个指责呢，是很成立的。但是没办法。用破本子的还是卢瀚文，刘小别仍然在使用他的顶配；总不能硬抢吧？

卢瀚文的学生时代有点久远得过分，即使他才十九岁，他已经可以用颇有点年代感的“几年前”形容自己的学生时代了。那时候他才十二岁，剃着小秃瓢，小和尚似的，还有者动画片里小和尚的标配：圆圆的眼睛和嘴巴。也许就是着小弟子天生的相貌吸引了黄少天和喻文州啊，刘小别感叹说；他感叹的时候正坐在那破本子前，不知道看什么，看出了一脸阿婆笑意。卢瀚文甩着手出来，他刚剖完一条鱼，洗完手。刘小别抬起眼，看见他，笑道：“真是个宝贝哎。”

刘小别甚少说什么是宝贝，上次说的是刀刀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叼出来的卢瀚文珍藏的飞刀剑手办。哎，完蛋，反正他能夸一两句的，都不是什么对卢瀚文本人有利的东西；一看，果然呢。刘小别正操纵那个古老的红色按钮，一张张扒拉卢瀚文百度云里的照片。正扒拉到小秃瓢，一只手拽着黄少天，一只肩膀给喻文州扶着。真和谐啊，刘小别不知怎么的，忽然感慨万端，叹了口气：一家三口真好啊。

卢瀚文抄着手蹲那儿，不敢摸刘小别的衣服，因为自己一爪子的腥味。倒是把刀刀从门口引过来了，开始舔他的脚踝，姿态有几分谄媚。卢瀚文不知道刘小别干嘛忽然兴此慨叹，是饿了么，还是吃饱了撑的？但，刘小别戏台子搭好，他不唱上几句，总觉得铺张浪费。于是句子一秃噜嘴就出来了：“你跟王前辈和英杰哥不算么？”

刘小别拿那种眼神一看他，小朋友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犯了一个年少者无知的错误。怎么忘了方前辈呢，他暗暗想，完了。微草结构怎么这么复杂，为什么还有两个父父带三个小孩的配置？实在很不合礼法。礼法倒在其次。刘小别说了，你不觉得，要真这样一家三口，实在有点惨么？

是有点儿，孤儿寡母的。卢瀚文同情地点了点头，一只手顺着这股同情劲儿，糊到了刘小别脑袋上。

这样的举动容易引发一些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完了之后，卢瀚文把刘小别揣进了厨房。按理说，这个动作的发出者和接收者都不太正常；常理来说，不是应该反过来么？可是的确是真实的。或者说，在卢瀚文的角度来看，是真实的，因为他的确在刘小别进厨房之前背对着他冲他的方向蹬了一下腿。不是很真实么。

刀刀就很鄙夷他这样的行为。

卢瀚文没着急坐椅子前面接着刘小别的进度观赏百度云，要知道，但凡人类，在自己的黑历史面前，就会露出一些敬畏和小心翼翼和心惊肉跳交织的形态。卢瀚文没想这么快接收这个形态，他先走进厕所，去洗了一个手。洗完手的卢瀚文听着水龙头流水的声音清醒了一点，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清晰而真实地心惊肉跳了：刘小别有没有翻到后面呢？

他匆忙之中擦手错了手巾，刘小别从那边锅碗瓢盆里挣脱出来洗完手，发现自己的手巾居然是潮湿的。出去一看，卢瀚文正在沙发上躺尸。但，说是躺尸，说明尸不是真的尸。这样的尸可以起尸。在刘小别走过来的这几步里，他起尸的速度之飞快，起尸的目的之明确，实在让刘小别怀疑自己家里除了刀刀，还住了一只猴子。猴子文文，或者猴子卢卢，看它愿意叫什么。猴子卢瀚文小朋友目标明确地抱住了自己张开的显示屏，他用一种幼稚的凶狠眼神——也就是一种色厉内荏的眼神——警惕地来回注意着刘小别的双手和双眼：“不许看！”

……

啥玩意儿啊。刘小别坐在他旁边，又在一张张浏览卢瀚文的百度云相册，相册的主人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小媳妇儿似的盯着他的反应，——这会儿倒不刚烈了。不知道刚才凶巴巴的是谁。刘小别看了一会儿，表情上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就像走到楼下的铺子买了一根葱那样的稀松平常。

这太不对劲了。刘小别每次煮鱼都会买葱，但不是每次翻别人的相册都能看见这东西；或者说，难道他不是第一次看？

“………………”卢瀚文心里痒痒，他虽说知道自己不该讲话，但既然看都给人看了，话有什么不能问的？“你怎么这么冷静？”

“嗯？”刘小别转过头来看他，除了眉毛和嘴角有点跳，其它实在没什么别的不正常，“你说什么？”

“…………………………你！”卢瀚文想要大声跳脚，可是自己没理在先；那声积极主动十分自觉的“不许看”放在女性高中生之间，那就是赤裸裸“快点过来偷窥我”的声明。刘小别于是就过来自由偷窥了，这没什么不对的，何况他本来就快要翻到了。所以卢瀚文就没“你”出个什么来。他涨红了脸，看着刘小别的反应，可是对面看起来还在等他说话。

“……你怎么回事？”卢瀚文问，“难道你看过别人给你写的情书、的照片吗？”

“情书见过。”刘小别回答，“照片真没有。卢瀚文，你真强。”

卢瀚文觉得自己可以穿越回那几年之前进行自尽。

卢瀚文不是故意拍照的，怪只能怪他有点毛病。备份是百度云自己备份的，这是他开放权限时不认真过问系统的缘故，不是什么大罪。其实拍照也不是什么大罪，他就是怕自己写完团成一团忘了写过什么了；可是张开放在那里又实在很羞耻。

“所以，”刘小别陈述，“你就每张都拍了一下。”

卢瀚文说：“是的。”

刘小别冷静地点了一下头，接着转回脑袋去，又过了一遍那些活页纸的照片。坦白完自己的羞耻行径，卢瀚文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不觉得什么了，反而去撩刀刀的下巴。结果没摸到，发现猫跑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提前吃鱼。

他有点想提醒刘小别快要吃不到整鱼的可能性；可是，不大敢轻举妄动。刘小别把那些照片放大缩小放大缩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终于，撤了鼠标，倒回沙发上。

卢瀚文和他一起躺沙发。他们一起望着天花板，就这样，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也许直到厨房传来一些可疑的咂嘴的声音。

“我早就想说。”卢瀚文想这么说，可是马后炮放着总不大好听。在他们一同前往厨房盛饭的时候，刘小别突然开口了。

“‘刘小别前辈，我不知道这样称呼你合适不合适，但是我想和你说，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左括弧也就是从暑假到现在的三个月括弧完，但是我觉得你很好，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卢瀚文：“…………………………………………”

刘小别还提问：“为什么最后没给我看？”

“我写了好几个月，”卢瀚文叹气说，“我总感觉你每稿都可能不喜欢。达到那个完美实在太难了。还没写出来，你就先给我递了。”

“我没给你递活页纸。”

“我知道。”卢瀚文说，“那不是因为现代人都广泛使用微信和表情包么？”

fin

除了发文以外没来由的发疯可以不必要理我